马雪
如果单看数据，2023年美国经济增长加快，就业数据强劲，通货膨胀率处于3年来的低点。然而，美国多数民众对此并不买账，“说到经济这类关键词，我想到的只有通货膨胀”，佐治亚州一位普通美国人的这番话，在美国社会有着相当的共鸣。
对美国经济发展的看法上，2023年12月的盖洛普民意调查显示，68%的美国人表示经济正在恶化，约80%的美国人将国家当前的经济状况评为“较差”（45%）或“一般”（33%），只有19%的美国人认为经济“良好”。对政府经济政策的态度上，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2023年12月的一项调查显示，对美国经济政策表示支持的受访者仅有33%。对个人财务前景的预期上，2024年1月房利美月度调查显示，不到1/3的受访者预计未来12个月个人财务状况会好转，这是这项调查10多年历史上的最低水平。
以就业增长、通货膨胀、消费支出衡量的美国经济与公众舆论和民众感知之间的温差如此之大，原因大致有以下四点。
一是，整体薪资上涨掩盖了不同人群实际收入的巨大差异。拥有自己住房、投资于股市的人群通常有足够的储蓄抵御高通胀。但没有从高房价和高股价带来的财富效应中获益的中低收入者和无房者很容易感受到财务压力，并遭受通胀的沉重打击。与通胀斗争的两年多，这些美国人不仅很可能花光了储蓄，还会增加信用卡债务。2023年第三季度，美国人信用卡欠款超过1.05万亿美元，创下历史新高。信用卡拖欠率和坏账率现已超过2019年水平。由此可以预见，美国的中低收入者在未来一年的财务状况还会进一步恶化。
二是，强劲就业数据掩盖了实际工作的性质及其表明的市场走向。自2023年7月以来，美国劳动力市场全职就业人数一直持平，今年以来还略有下降。而这段时间每月都有超预期的新增就业岗位。既然全职就业人数相对持平，增加的就是兼职工作。这就意味着兼职工作和身兼数职者数量可能支撑了美国就业数据的光鲜。而身兼数职的家庭实际已经感受到劳动力市场的降温。2023年12月，哈里斯民调显示，近40%的人认为要靠额外收入或靠多份工作收入来维持收支平衡。工资的总体上涨，无法体现不同工作和地区的差异。
三是，持续繁荣的股市掩盖了企业真实的经营状况。此前，由于企业的长期贷款大多锁定疫情前的低利率，且2023年大多数投资都围绕政府推动的芯片、新能源等领域，受美联储连续快速加息冲击不大。但如今同《芯片与科学法》相关的资本支出热潮正在减弱，大型公司和中小型企业表现出热冷两重天，金融市场整体的热度也没能体现出不同地区和不同类型企业的经济状况。在人工智能乐观情绪的推动下，美股科技七大巨头推动标普500指数上涨，但代表小型公司的罗素2000指数实际比2021年峰值低20%。就业创造者网络基金会的一项小企业调查结果显示，美国小企业主对本国经济的展望已经跌至14年来的最低点。多达76%的受访小企业主表示，他们对美国政府的政策是否有助于小企业持负面看法。此外，只有24%的人对美国经济形势持正面看法，80%的受访小企业主说，他们经营企业的成本这几年有所增加。
四是，两党内斗掩盖了真实的经济现实。事实上，美国民众对经济的看法深受媒体的影响。在两党更趋两极化的背景下，美国媒体也愈发支离破碎，它们对美国经济现实的描述已经分裂成民主党的经济现实、共和党的经济现实和脱离政治的经济现实三种不同图景。民主党的经济现实是，美国经济从疫情导致的深度衰退中强势反弹，失业率降至50年来低位，通货膨胀率出现大幅下降等。共和党的经济现实是不遗余力批评现政府政策。而脱离政治的经济现实则是，越来越多的人觉得整个美国政治系统如此腐败和破碎，没有关心实际经济状况的意义。事实上，不管是哪一种经济现实，美国民众对经济的感受都不如数据显示的那般积极。（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