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凯风
环球不同凉热。
01
亚洲增长势头最猛的国家，突然熄火了。
日前，越南统计总局发布的经济数据显示，预计2023年实际GDP同比增长5.05%，未能完成此前制定的6.5%的增长目标，创出2000年以来（除疫情期间）的最低值。
前一年，越南曾以8.05%的GDP增速稳居亚洲主要国家之首，不仅创下了25年以来的新纪录，而且经济总量首次超过我国的广西自治区，出口总额力压深圳。
一时之间，越南成为成一个中国、胡志明市即将变成下一个深圳的说法不绝于耳，由此带动越南房价的飙涨。
然而，作为典型的外向型经济体，地缘政治格局变迁、全球经济波动，都会带来不容低估的影响。
以出口/GDP来衡量，越南的出口依赖度达到90%左右，外贸堪称经济增长的最大马车。
越南经济降速，最大的拖累正是外贸。
在刚刚过去的2023年，越南外贸进出口总额为6800亿美元，比上年下降6.6%，其中出口总额为3555亿美元，同比下降4.4%。
要知道，越南的优势产业，几乎都是以出口为导向的。从手机、笔记本等电子产品，到纺织、服装、鞋类等劳动力密集型产业，90%以上的产能都来自出口支撑。
此外，越南的电力工业极其脆弱，成了晋级世界工厂之路的最大障碍之一。
2023年上半年，越南曾因缺电而对工业拉闸限电，不得不向中国寻求电力援助。
在外贸之外，房地产泡沫破裂，也对经济带来显而易见的影响。
据财新报道，2023年以来，越南房地产危机持续蔓延，已经暂停了超过1200个房地产项目，价值超过 800 万亿越南盾（约合人民币2413亿元）。
而越南官方媒体的报道也直言不讳，“2023年诸多房地产公司倒闭，70%的房产中介退出行业，债券到期到期阴影依然笼罩房地产企业”。
这背后，一部分原因是经济降速、外贸下行的连带影响，但更重要的是过度投机炒作难以维持。
过去几年，在“下一个深圳”的概念炒作下，无数人涌入越南楼市，其中不乏大量中国投资者，带动房价狂飙突进。
要知道，高峰时期，越南经济第一大市胡志明市的新建公寓达到1.8万-3.6万元，部分高端项目在5-9万元，显然超出了其经济发展阶段的合理水平。
显然，回归制造业，才是越南经济的长期出路所在。
02
世界工厂，不是那么容易炼成的。
过去10多年来，越南外贸突飞猛进，但从“雁阵转移”来看，越南仍处于产业链的中下游，以劳动力密集型产业为主，与20多年前作为加工基地的珠三角极其相似。
越南的外贸，属于典型的“两头在外”，销售市场在外，原材料和中间品也在外，这种产业结构极其脆弱，过度依赖外部市场，发展韧性严重不足。
如果是一二十年前以WTO为主导的时代，全球化高歌猛进，国际贸易畅通无阻，这还不是问题。
如今，地球村正在被割裂成一个个小圈子，不同区域纷纷抱团组群，全球外贸比过去更加复杂，也更为艰难。
更难的是，越南外贸的两头，一边是美国，一边是中国，世界最大的两个国家，分别是越南的最大出口国和最大进口来源国。
越南主要贸易对象
这意味着，越南与中美两个大国的产业链供应链都是深度捆绑的关系，无论全球产业格局如何变幻，中国都是越南外贸链条上重要的一环。
虽然一部分中国企业转移到了越南，但无论是原材料还是中间品，仍需要大量从中国进口。
换言之，越南制造的部分利润通过全球产业链，最终还是回到了中国，这也是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不断上移的体现。
夹在两个大国之间，更意味着大国之间政治经济的任何风吹草动，对于越南可能就是一场飓风，这也是所有中小国家都难以避开的基本面。
越南的选择是，左右逢源。
一边越南与美国将“全面伙伴关系”提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一边又将中越关系升级为最高的“具有战略意义的中越命运共同体”。
一个突出表现是，越南对一向冷淡的“泛亚铁路”，突然热衷了起来。
日前发布的两国联合声明强调，推动中越跨境标准轨铁路联通，研究推进越南老街－河内－海防标准轨铁路建设，适时开展同登－河内、芒街－下龙－海防标准轨铁路研究。
越南铁路多是米轨（1000毫米），而非我国及国际通行的标准轨（1435毫米），跨境铁路连通的关键就在于并轨，
“车同轨”的意义，无论如何强调都不为过。
这意味着，泛亚铁路东线，终于迎来关键性进展，大西南的昆明、南宁等省会城市成为最大受益者。（参阅《突然转向！“泛亚铁路”呼之欲出？》）
可以说，越南，是新一轮全球地缘变局的最大受益者之一，也是地缘大变局中“闷声发大财”的典型。
03
越南，会不会创造增长奇迹？
虽然经济结构极其脆弱，但越南的发展潜力仍然不容低估，人口增长和外资涌入，或将为越南外贸和工业的崛起提供中长期支撑。
一方面，越南常住人口破亿，成为全球第15个人口破亿的国家。
根据越南最新发布的数据，2023年，越南人口达到1.03亿人，比上年末增长83.48万人。
人口规模是国力的重要象征之一，但规模优势能否形成竞争优势，看的不只是人口总量，更是人口结构和人才素质。
印度人口虽然超过14亿，晋级全球人口第一大国，但成年人识字率仅为74%，整体劳动参与率仅为41.3%，女性更是低到20%左右，人口规模并未形成真正的人口红利。
反观越南，作为历来重视教育的社会主义国家，成年人识字率超过90%以上，整体劳动力参与率超过70%，人口红利开始凸显。
另一方面，外资开始涌入越南。
根据越南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23年外商对越投资合同总额达3660亿美元，同比增长31.1%，而实际利用外资为231.8亿美元，为5年以来新高。
三星去了，苹果去了，英伟达也去了……全球巨头纷纷抢滩布局，越南站在了大国竞争和全球科技竞争的风口。
当然，即使处于全球风口之上，越南仍旧只是一个城镇化、工业化方兴未艾的发展中国家。
论经济，越南一个国家的GDP，不到河南的一半，仅与广西相当。
论人均GDP，越南排在世界百名之外，与乌克兰、蒙古、埃及相差无几，不到我国的1/3。
论产业结构，越南制造业开始崛起，而农业国家特征仍旧明显，高端服务业仍旧付之阙如。即便是蒸蒸日上的制造业，也多数以外资为主，本土企业并不强劲。
从外贸来看，越南与全球市场可谓深度绑定，极其受到全球地缘政治、贸易形势和经济形势的影响。
未来，越南经济或将重回高速增长轨道，或能否创造增长奇迹，仍然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