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
在一连串强劲的经济数据后，美国经济终于出现降温迹象。
4月23日，标普全球公布的数据显示，受累于需求疲软，美国4月综合PMI初值降至50.9，仍处于扩张区间，但低于预期值52和3月的52.1，触及四个月以来的最低水平。
与此同时，欧元区经济表现却意外好于预期。得益于服务业强劲、德国恢复增长，4月欧元区整体PMI初值从3月的50.3反弹至51.4，高于市场预期的50.7，连续第二个月站在荣枯线上方，增速为11个月最高。
在PMI数据公布后，市场对欧洲央行降息的预期降温，美联储降息预期有所升温。美国债市近来面临的抛售压力有所缓解，美债收益率走低，美股上涨，美元指数回落，非美货币抛压减轻。
中国银行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王有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一季度经济数据呈现美强欧弱特征，美国经济走势维持良好表现，欧元区经济相对疲软。进入4月，如果仅从PMI来看，似乎美欧经济走势出现反转，但考虑到只是单一月份数据，而且PMI主要基于调查问卷得出，主观性较强，后续还需观察私人消费、工业产出、就业等与实际经济产出关联更密切数据的变化，以更好地评估美欧经济走势。
尽管美国4月PMI意外落后欧元区，但未来这一趋势能否持续仍需进一步观察，前方仍迷雾重重。
美国4月PMI意外掉队
从最新数据看，此前“美强欧弱”的分化格局暂时有所缓解。
美国4月制造业PMI初值大幅降至49.9，跌破荣枯线，远低于预期值52和3月的51.9，同时也创下了2023年12月以来的最低水平。服务业表现也不及预期，4月服务业PMI初值为50.9，低于预期值52和3月的51.7，创下五个月新低。
中泰证券研究所政策团队首席分析师杨畅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美国制造业出现收缩，服务业扩张放缓。从具体分项来看，新订单方面，6个月来首次出现下降；库存方面，制造业库存小幅增加，或反映需求放缓；就业方面，更具挑战性的商业环境促使公司削减就业，尤其是服务业就业，制造业就业则小幅增长；预期方面，制造业和服务业对未来一年商业活动前景的信心都降至5个月低点；价格方面，制造业和服务业的产出价格都有所回落，但制造业原材料价格上升。
对比来看，4月欧元区服务业PMI初值从3月的51.5进一步升至52.9，超出市场预期，达到11个月来的高点。但制造业持续低迷，4月欧元区制造业PMI初值从46.1降至45.6，为4个月来最低，自2022年年中以来一直处于收缩区间。
在杨畅看来，欧元区制造业仍在加速收缩，服务业扩张加速。从各分项来看，欧元区服务业和制造业的表现分化十分明显，新订单方面，服务业新业务指数升至11个月高点52.1，但制造业新订单指数从46.0降至4个月低点43.8；就业方面，服务业就业连续10个月增长，制造业裁员速度放缓至7个月来最慢；价格方面，综合价格指数小幅回升，制造商价格连续12个月下降，但服务供应商的价格继续以强劲的速度攀升。
未来美国经济仍存下行风险
尽管近期美国经济数据整体强劲，但一些疲软的迹象已经出现。
标普全球首席商业经济学家Chris Williamson表示，美国经济复苏在第二季度初失去了动力，4月PMI初值显示，受访者的商业活动增长低于趋势水平。随着4月新业务流入出现6个月来的首次下降，企业对未来产出的预期下滑至5个月低点，未来几个月美国经济增长步伐可能会进一步放缓。除去疫情特殊时期，更具挑战性的商业环境促使企业以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从未见过的速度裁员。好消息是，需求的恶化和劳动力市场的降温导致物价压力降低，4月份商品和服务销售价格的增长率都出现了可喜的放缓。
货币政策预期也在悄然影响企业信心。Williamson认为，企业对未来一年乐观预期的降温可能是受货币政策变化的影响。今年1月，当企业信心蓬勃发展时，市场对美联储今年降息的预期范围是六到七次。但此后，市场预期迅速变化，目前仅预计2024年会有两次加息或更少。
与此呼应的是，上周的褐皮书也表明美国经济增长并非那么强劲。4月17日，美联储发布的褐皮书显示，近几周美国经济活动略有扩张，企业称在转嫁成本方面的难度正在增大。多数辖区提到劳动力供应增加，预示薪资压力降温。
未来美国经济存在进一步下行风险。王有鑫对记者表示，美国PMI的变化也反映了美国经济存在的内在矛盾性。虽然3月私人消费、就业数据表现较好，但在降息预期延后背景下，美国经济下行风险并未完全消除。美国限制性利率水平持续的时间越长，对美国经济打击就越大，后续不排除私人消费、就业和投资等数据也出现不及预期的情况。
此前美联储降息预期降温、英欧央行更早降息预期让金融市场承受了不小压力，美股大跌，美债收益率和美元强势走高，非美货币走低。如果接下来的经济数据继续支撑美联储降息预期升温，对股债汇市场影响几何？
对此，王有鑫表示，从金融市场影响看，美国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将催动降息预期再度升温，抑制美债和美元指数上行，缓解近期金融市场面临的压力。不过考虑到美国经济数据短期波动性较大，美联储降息预期可能会跟随不断调整，市场波动性将持续存在，对此需保持警惕。
货币政策预期或再度生变
美国经济没有预期那般强劲，欧元区经济则意外超出预期，这也对美联储和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产生了微妙影响，美欧央行货币政策分化程度有所缓解。
杨畅表示，总的来看，PMI数据显示美国经济扩张的动能有所减弱，报告强调了服务业就业走弱，表明失业率后续存在上行风险，这也反映通胀的驱动因素可能开始发生变化，由与服务业工资相关的价格上涨，转向与原材料、燃料价格相关的价格压力，那么货币政策决策者对于通胀的担忧将会减弱，因为后者或难以有较强的持续性，特别是油价的威胁在近期已有所减弱。
对比之下，欧元区经济复苏势头增强，但服务业与制造业之间分化明显，制造业多项指标均仍在收缩区间，服务业活动加速扩张，强劲的就业和工资增长将加大服务业价格压力。在此情况下，市场预期欧洲央行6月开启降息的意愿受到影响。同时，市场对于美联储年内降息次数的预期正在重新上升，美元指数、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下行，美股上涨，欧元兑美元上行。
需要注意的是，4月23日欧洲央行副行长Luis de Guindos刚刚表示，如果事态发展趋势与最近几周保持一致，那么欧洲央行将在6月放松限制性货币政策立场。6月过后的货币政策路径争议更大，服务业通胀、美国价格压力上升、地缘政治局势及其对石油的潜在影响都是风险。
王有鑫分析称，相关变化将对美联储和欧洲央行货币政策调整带来挑战，平衡经济增长和通胀的难度加大。美国面临二次通胀风险，除非经济数据变化明显影响消费增长，驱动通胀下行，否则美联储短期不会降息。对于欧洲央行来说，如果降息过早，在能源价格反弹背景下，可能会驱动通胀压力抬升，政策制定者将谨慎行事。
虽然最新PMI数据尚未让形势发生根本性转变，但仍会让欧洲央行多考虑一分。汉堡商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Cyrus de la Rubia指出，PMI数据将考验欧洲央行6月降息的意愿，投入成本加速上升，可能不仅受到油价上涨的推动，更令人担忧的是工资也有所上涨。
在美联储降息时点尚未明朗之际，欧洲央行6月降息是大概率事件。杨畅对记者分析称，向前看，欧元区经济结构性问题或仍支持欧洲央行6月开启降息。近期CPI数据显示欧元区通胀已明显回落，这利于居民购买力提升，欧元区消费者信心指数也连续三个月回升，消费者信心提升利于服务活动扩张，欧元区经济恢复或继续由服务业推动。而利率敏感度较高的制造、地产等行业仍表现乏力，对于整体经济增长存在明显拖累，因此，欧洲央行6月降息仍存较大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