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
在日本央行本周早些时候如预期进行了“鸽派加息”后，美联储意外“鸽派暂停”，2024年迄今最重磅的超级央行周“鸽声阵阵”。
当地时间3月20日，美联储如预期维持利率不变，但在今年核心通胀和经济增速预期双双上调的背景下，点阵图依然暗示今年“降息三次”，这一意外的鸽派倾向也成了投资者关注的焦点，并由此引发了资本市场狂欢：美股和黄金双双创下历史新高，美债收益率、美元走低。
在利率决议后的新闻发布会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强调，近期的高通胀并未改变美国物价压力逐渐缓解的基本情况，美联储仍预计今年将降息三次，并确认经济将继续保持稳健增长。
美联储的“鸽声”也改写了降息预期。会议召开前，联邦基金期货预计今年降息次数略低于三次，利率决议公布后则已超过三次，美联储6月份首次降息的可能性也从50%左右跃升至70%左右。
美联储利率决议意外放鸽
尽管通胀和经济增速预期双双上调，但美联储仍基本坚持了降息立场。
在最新经济预测摘要中，美联储上调了今年核心通胀和经济增速预测，2024和2025年底核心PCE增速预期分别为2.6%、2.2%，而去年12月预期分别为2.4%、2.2%；2024和2025年实际GDP增速预期分别为2.1%、2.0%，也高于去年12月预期的1.4%、1.8%。
但今年“降息三次”的预期却并未改变，2024和2025年底联邦基金利率预期分别为4.6%、3.9%。对比来看，去年12月预期分别为4.6%、3.6%。
尚渤投资管理投资组合经理Christian Hoffmann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在经济数据走强以及通胀高于预期的情况下，美联储对2024年降息三次的预期维持不变，市场将此解读为鸽派。
虽然明年年底的利率预期从3.6%上调至3.9%，但在今年降息路径还不确定的背景下，市场对明年的预测并不在意。
牛津经济研究院美国首席经济学家Ryan Sweet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明年利率存在相当大的不确定性，尤其是大选结果将对经济和货币政策路径产生重大影响。同时，明年需要减少降息幅度的看法可能表明：美联储认为经济软着陆的可能性更高，可以在经济不陷入衰退的情况下将通胀率恢复到目标水平。
此外，美联储对长期利率的中位数预期也有所抬升，从2.5%上调至2.6%。在Sweet看来，上调长期联邦基金利率的理由是经济供给侧强劲，包括生产率增长改善和劳动力强劲增长。自2019年年中以来，长期利率的预期中值基本保持在2.5%不变，但最近的预期值有所上升，预示着变化即将到来。
点阵图和通胀路径“暗藏玄机”
在通胀和经济增速预期双双上调的背景下，美联储为何仍坚持今年降息3次？
一方面，点阵图其实并非没有变化，只是变化的幅度比较小，没有实质性改变利率中值。在去年12月份的点阵图中，认为今年应降息三次或以上的官员人数为11人，认为应降息两次或以下的人数为8人。而在最新点阵图中，认为应降息三次或以上的人数减少至10人，认为应降息两次或以下的人数增加至9人。这一微妙的变化也意味着降息的预期的确有所降温。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整体通胀路径：虽然抗通胀之战出现波折，但美联储仍相信通胀下降的大趋势难改。
鲍威尔坦言，过去两个月的通胀比预期更高，决策者不应该“忽视我们不喜欢的数据”。但同时他也预计，最新数据并没有真正改变总体情况，通胀会逐渐下降，虽然有时会经历一些波折，但会朝着2%的目标前进。
法国兴业银行美国利率策略主管Subadra Rajappa表示，尽管经济增长强劲，通胀上升，但美联储仍然倾向于降息，那些在去年12月会议后认为美联储可能需要收回鸽派立场的投资者可能会非常失望。美联储似乎关注的是通胀长期趋势，而不是逐月变化，如果通胀总体上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他们愿意降息。
除了坚持今年晚些时候降息，鲍威尔还表示，“很快”会开始放慢缩减资产负债表的步伐，放慢缩表可能让美联储最终减持公债的规模超过之前的预期。但鲍威尔没有透露放缓缩表的具体时间框架，只是说决策者目前正在讨论这个问题。
未来“鸽声”能否持续？
类似日本央行3月19日的“鸽派加息”，美联储则是一次“鸽派暂停”，超级央行周奠定了偏鸽派的基调。
从表面上看，鲍威尔仍在打太极，一方面，他表示美联储的政策利率可能已达到峰值，在今年某个时候开始放松货币政策是合适的。另一方面，鲍威尔也强调，如果有需要，利率将维持在高位更长时间。
但模糊的表态背后，“鸽声”已经出现。鲍威尔承认，达到美联储的通胀目标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他不会对近期超过预期的通胀数据反应过度，不必等到劳动力市场放缓再启动降息。
即使点阵图显示，对2025和2026年的政策利率中位数预期抬高至3.9%和3.1%，对长期利率的中位数预期也抬升至2.6%，但由于这些预测“远在天边”，市场的关注度并不高。
未来需要警惕的是，目前的“鸽声”仍十分微弱，鉴于点阵图并非正式预测，数据依赖模式下一切未成定数，未来“鸽声”能否持续仍不明朗。Hoffmann表示，虽然从算术层面来看，三次降息是合理的，但市场需要关注另外两种可能的路径。如果未来通胀数据继续超出预期，美联储可能只降息一两次甚至不降息。反之，如果经济数据大幅下滑，降息次数或升至四至六次。
美联储已经显著上调对2024年美国实际GDP增速的预期，中位数从1.4%大幅提升至2.1%，经济不着陆背景下的降息或抬升二次通胀风险。国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赵伟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开年以来，美国“去通胀”进程慢于预期，CPI数据已经连续两个月超预期。从3个月和6个月环比折年看，CPI和核心CPI均面临一定的反弹压力。结构上看，原油是整体CPI反弹的主要动力，考虑到低基数效应，今年3~4月或进一步向上拉动CPI同比增速。
此外，核心通胀同比下行的趋势仍在延续，不过已经放缓，主要原因是租金仍主导核心通胀的趋势，但非租金核心服务通胀的反弹已经形成对冲。从房价与租金的滞后关系看，租金通胀或在8月前后见底反弹。基于核心通胀的环境，在此之前降息的条件或更为充分。
官方层面，鲍威尔也承认，首次降息具有重大影响，美联储会谨慎地对待这个问题，并让数据说话。1月和2月数据确实没有提振美联储对通胀的信心，预计可能在今年上半年看到稍微更强的通胀。
“我们将仔细评估即将到来的数据，逐次做出决策。在降息之前，我们需要更多的信心，通胀需要持续下降。”鲍威尔还强调，“我们的经济预测不是某种计划，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综合考虑经济与政治因素，赵伟认为，6月或7月首次降息或是美联储的最优选择，全年降息2~3次。但这并不是没有条件的，过度宽松的金融条件将增加后续通胀的不确定性，进而压缩美联储降息的空间。实际操作中，上半年需关注原油和超级核心服务通胀，下半年需关注租金通胀，需预防阶段性的再通胀交易和10年美债利率向上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