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此前市场降息预期和美联储表态一度出现了鸿沟，如今看来市场暂时赢得胜利，美联储降息预期正在向市场“靠拢”，而市场则在预期激进降息的路上越走越远。
当地时间12月13日，美联储如预期维持利率在5.25%-5.50%不变，这是自7月加息25个基点后美联储连续第三次暂停加息。整体而言，美联储鸽派程度超出预期，大多数官员预计2024年将有三次降息，超过了不少机构此前的预测。
更让市场意外的是，此前一向擅长“打太极”的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如今却意外“转向”。鲍威尔表示，历史性的货币政策紧缩周期可能已经结束，讨论降息的问题开始“进入视野”。“什么时候开始放松现有的政策限制是合适的？这个问题开始进入视野中，这显然是全球都在讨论的一个主题，也是我们在会议上讨论的一个主题。”他说。
在美联储利率决议和鲍威尔讲话之后，市场预计美联储明年3月降息的概率已超过七成。与此同时，交易员对美联储明年全年降息幅度的预估也从此前的125个基点进一步升至150个基点。
美联储“鸽声嘹亮”也引发资本市场狂欢，12月13日，美股大幅收高，道指首次突破三万七千点大关，时隔近两年再度刷新历史高位，标普500指数与纳指也涨至近两年高位。各期限美债收益率则全线大跌，2年期国债收益率重挫28个基点至4.451%，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下跌18个基点至4.026%。
意外转“鸽”
在当地时间12月12日公布的CPI数据显示美国通胀压力高于预期后，不少分析师预计美联储会“鹰派暂停”。
美国劳工部公布的数据显示，由于汽油价格下降不敌租金上涨的影响，美国11月CPI意外环比上涨0.1%，而市场原本预计持平；11月CPI同比上涨3.1%，较10月份的3.2%增幅略有放缓。此外，剔除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后，11月核心CPI同比上涨4%，与10月份持平，但仍远高于美联储2%的目标；11月核心CPI环比上涨0.3%，10月上涨0.2%。
在这样的背景下，此次美联储转“鸽”颇为意外，点阵图降息幅度也超出预期，2024年政策利率中位预期为4.6%，暗示明年或降息75个基点，2025年和2026年的政策利率中位预期分别为3.6%和2.9%。对比来看，今年9月的点阵图对未来三年联邦基金利率的中值预期分别为5.1%、3.9%和2.9%。
对于美联储意外转“鸽”，中国银行研究院研究员曹鸿宇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总体来看，2023年美国通胀回落较为顺利，这是促使美联储转鸽的主要原因。美联储在12月议息会议上“按兵不动”，连续三次维持利率区间不变，并维持每月950亿美元的缩表计划不变，符合市场预期。与此同时，本次议息会议还对2023-2025年美国通胀和联邦基金目标利率进行较大幅度下调，并对降息讨论持开放态度。
在嘉盛集团全球研究主管Matt Weller看来，在通胀下降的情况下，保持利率过高可能会对经济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美联储表示明年将进一步采取宽松货币政策，预计2024年可能会将利率下调75个基点，下调幅度高于先前预测的50个基点。
TradeStation全球市场策略主管David Russell表示，交易员原本预计此次发布的信息将会谨慎一些，但结果却是偏鸽派的，美联储承认通胀已经缓解，这是措辞上的一个重大变化。
尽管降息已经“进入视野”，但缩表短期内仍无结束可能。美联储在疫情期间大举购债，以稳定市场并刺激经济增长，而收回流动性则是其货币政策正常化进程的一部分，美联储去年以来一直在缩减资产负债表，以配合加息。目前美联储每月减持近1000亿美元的美债与抵押贷款证券，其持仓规模已从去年夏天的近9万亿美元降至目前的7.7万亿美元。
对此，鲍威尔表示，即使美联储官员正积极考虑明年降息，他们仍未决定将于何时结束缩减资产负债表。在多数情况下，利率政策和资产负债表行动是独立运行的，这意味着美联储可能降息，但仍将继续推进缩减资产负债表的行动。
逐渐转向
随着美联储承认通胀问题缓解，未来货币政策焦点或逐渐从抗通胀转向稳经济。
美联储下调了今明两年的通胀预期，将美国2023年PCE通胀预期从9月的3.3%下调至2.8%，核心PCE预期从9月的3.7%下调至3.2%；将2024年PCE通胀预期从9月的2.5%下调至2.4%，核心PCE通胀预期从9月的2.6%下调至2.4%。
抗通胀最艰难的时期显然已过。鲍威尔表示，美联储仍然致力于将通胀率降至2%的目标，虽然通胀仍然很高，但已经显著缓解，美联储对这一进展表示欢迎。
此外，美联储还略微下调了对明年经济增长的预测，但维持失业率预测不变。美联储预计2023年美国GDP增长2.6%，9月预计增长2.1%；2024年的GDP预期增速为1.4%，9月预计为1.5%。2023年的失业率预期和9月预计的3.8%相同，2024年和2025年的预期也持平9月，仍为4.1%。
对于劳动力市场，鲍威尔认为其正在变得更加平衡，薪资水平已经降温，整体劳动力市场形势是积极的。“就业增长依然强劲，但考虑到人口增长和劳动力参与率，就业增长正在回落至更可持续的水平，劳动力严重短缺的时代已经过去。”
Bolvin财富管理集团总裁Gina Bolvin指出，美联储提前给市场一份节日礼物，正在朝着市场预期的鸽派方向发展，而不是市场朝着美联储此前的鹰派方向发展，“圣诞老人行情”可能会继续。
曹鸿宇分析称，美联储转鸽的背景下，全球流动性将获得一定改善，非美元货币、风险资产以及债券市场迎来利好，相关货币和资产价格将有所修复，大宗商品价格则需要结合市场需求变化具体分析。
12月向来是美股季节性冲高的季节，而鲍威尔则让“圣诞老人行情”提前到来。不过，Matt Weller对记者表示，随着美股飙升，衡量股市隐含波动率的“恐慌指数”VIX已跌破12，处于新冠疫情暴发以来的最低水平，或许表明市场过度盲目乐观。
可以更“鸽”？
即使美联储已经转“鸽”，但和市场预期仍存在鸿沟。美联储官员对明年底联邦基金利率的预测中值为4.6%、降息75个基点，但市场却预计降息150个基点。
与此同时，美联储内部的分歧也很大，19位官员中有11位官员预计明年至少降息三次，5位官员预计至少降息四次，只有1位“鸽王”预计明年将降息六次，和市场的预期持平。
未来美联储仍有更鸽派可能。“新债王”、双线资本创始人冈拉克认为，虽然美联储只暗示了明年降息三次，但实际可能被迫降息更多次，美联储相信自己已经完成本轮加息周期，2024年6月份美国CPI同比升幅可能会降至2.4%；美债收益率曲线可能会在2024年上半年反转，从而结束当前的倒挂状态，美联储可能不得不比预期更多降息。
明年美联储有8次会议，如果市场预测的降息6次成真，将意味着明年降息成为“家常便饭”。
与此呼应的是，美国财政部长、前美联储主席耶伦表示，随着美国通胀增速下滑，美国经济增长保持平稳，美联储考虑降息是理所应当的。她还预计，明年底美国通胀率就有望达到2%左右，而这正是美联储长期以来的通胀目标。
鲍威尔也给未来更鸽派的政策留下了空间，表示即使没有出现经济衰退，美联储也愿意降息，不会等到2%通胀率再降息，因为那将会太晚，政策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影响经济。另一方面，鲍威尔还表示，现在几乎没有理由认为经济会陷入衰退，但不能排除明年出现意外事件，如果出现经济衰退，将严重影响降息决策。经济衰退情境下美联储的降息幅度会更大。
展望未来，曹鸿宇对记者表示，目前美联储已经开始释放降息信号，下一阶段关注的焦点在于降息的时点以及幅度。美联储货币政策仍待观望，一方面，美国核心通胀仍然保持粘性，11月美国核心通胀同比增长4%，环比增长0.3%；另一方面，美国经济韧性相对较强，美联储大概率仍将紧跟数据相机抉择，就业和经济增长表现将成为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