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特约撰稿王应贵 澳门报道
美联储货币政策依然牵动着市场神经。
虽然华尔街接受了美联储会在较长一段时间维持较高利率这一事实，但美联储主席鲍威尔11月9日的一番讲话再度让市场紧张起来，也浇灭了市场所预期的2024年5月减息希望。从宏观经济角度看，第三季度经济增速达4.9%，就业市场开始降温，通胀明显回落，经济软着陆有可能实现，而此时鲍威尔讲话意欲何为？
受讲话影响，周四（11月9日），标准普尔500指数跌35.43点，即0.81%，纳斯达克综合指数跌128.97，即0.94%，两指数分别结束了8连涨、9连涨。
也许为了安抚市场情绪，周五（11月10日）美联储亚特兰大分行主席拉斐尔·伯斯蒂奇发表了与鲍威尔观点截然相反的讲话，他相信加息效果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全面影响经济，“我们（美联储）只需静观其变”就能达到2%的目标。当日，美国10年期国债表现平静，在科技股强势带动下，标准普尔500指数上涨1.56%，纳斯达克综合指数涨2.05%。
美联储决策官员为何缺乏信心？
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办的第二十四届雅克·波拉克年度研讨大会政策论坛上，鲍威尔作了题为“基于全球经济视角下货币政策调整”演讲。鲍威尔认为，美国通胀下来了，但仍远高于2%的政策目标，通胀治理还任重道远；就业市场依然偏紧，供需关系将逐步达成均衡水平；经济增长强劲，但未来几个季度会降速，经济增长趋势有待确认；美联储会关注经济强劲增长对就业市场供需关系和治理通胀所构成的风险，也会采取相应货币政策措施。
2021年，美联储错误判断了通胀形势，导致其信誉扫地，市场至今质疑声其宏观经济治理能力。鲍威尔坦诚，为了控制住通货膨胀，美联储决心实施充分紧缩的货币政策，但现在却没有自信货币政策是否达到达这样的力度，且通胀下降过程也并非十拿九稳。如果形势所迫，美联储会毫不犹豫地进一步收紧货币政策。
为了缓和市场气氛，鲍威尔又表示，美联储会谨慎行事，既要避免不要被最近几个月数据误导的风险，同时还要防范过度紧缩的风险。信誉是美联储最大的资产，如今却已挥霍殆尽，美联储难以获得市场的信任，而重树威信需要行动和时间。在简短的讲话中，鲍威尔却用了大部分时间为美联储政策失误做辩护。
美国经济有哪些隐患？
经济增长、通货膨胀和就业市场，不管在过去、现在、还是明年，都是金融市场所关注的首要问题，也是明年大选民众最关心的热点问题。最近数据显示，经济增长好于预期，通货膨胀降温，就业市场供需关系趋于平衡，然而事态发展可能出现反转。
据美国商务部统计，2023年第三季度经济增速超出市场预期，投资者欢呼雀跃，认为经济最有可能实现了软着陆。然而，第三季度的数据隐藏着一些隐患。
首先，个人消费最给力，增速达2.69%，为整个经济增长贡献了54.89% 。那么，随着通胀持续，就业增长放缓或出现负增长，个人消费能否在第四季度继续拉动经济？事实上，多项数据表明，通胀所产生的成本压力以及利息负担已严重削弱了个人消费能力。
其次，私人部门国内投资增长源于库存增加，企业在为圣诞消费旺季存货，节日后压缩库存可能影响到明年第一季度经济增长。
最后，政府消费和总投资的波动性较大，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有限。2024财政年度预算依然悬而未决，两党争斗大戏即将再度上演。难怪，包括美联储在内的许多金融机构均不看好增长前景。
表1美国GDP构成变化（单位：%）
资料来源：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
数据显示，以个人消费成本指数（PCE）表示的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2023年9月，PCE指数连续三个月企稳3.4%，扣除食品和能源后的通货膨胀指数为3.7%，略低于8月的3.8%。总体来看，美国物价上涨势头已得到控制，但是通胀率回落至2%的过程会相当缓慢。通货膨胀的基础相当脆弱，地缘政治风险上升，俄乌冲突、中东局势恶化，商品和能源价格再度上涨是完全可能的。
美国就业市场降温趋势可能延续。10月，美国就业增加主要体现在私立教育和卫生部门（8.9万人）、休闲及款待业（1.9万人）和政府部门（5.1万人），但是裁员面扩大了，包括信息产业（0.9万人）、制造业（3.5万人）、交通和仓储业（1.2万人）、金融服务部门（0.2万人）。9月份就业增长实际为29.7万人，比最初公布值少了3.9万人。如果就业市场持续降温，这不仅意味着市场供需关系更趋于均衡，也预示着经济衰退可能真的要来了。这也是为什么市场预料美联储明年5月会减息。
股债市场传出的信号不容忽视
美国股票和债券一级（发行）市场表现不一，股票发行遇冷，债券市场基本正常，但国债市场最近出现不好的兆头。截止10月底，2023年美国公司股票融资额为1125亿美元，高于去年同期的825亿美元。2021年全年融资额为4347亿美元，今年注定又是极为平淡的一年。特别需要提到的是，科技公司融资活动处于低水平，除了生成式人工智能外，其它项目要么维持现状，要么裁员，要么停止。据CBInsights，截止第三季度末，全球金融科技融资为305.8亿美元，2022年同期为672亿美元。美国信息产业一直在裁员所传达的信息与金融科技投资趋势完全一致。
美国债券发行市场较为平稳。截止2023年9月，美国各类债券融资额为62970亿美元，低于2022年同期的72004亿美元，截止10月末，美国公司债券融资12669亿美元，略高于去年同期的12364亿美元。
美国联邦政府财政赤字不断扩大，令人市场深感到不安。目前，联邦政府总负债达到33.7万亿美元，拜登政府仍计划大举发债，2024年度财政年度国债发债规模估计会超过1.5万亿美元。在高利率环境下，这无疑会加剧债务状况恶化。由于美联储的激进加息，持有美国国债的大多数投资者均损失严重。据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今年第二季度末美国银行业债券投资浮亏仍高达5584亿美元，且随着国债利率上扬，银行业浮亏还会扩大，已危及银行业资本金水平。
11月9日，国债发行市场出现令人不安的苗头。当日，美国财政部举行了30年期240亿美元的国债拍卖，最终确定发行利率为4.769%，认购率低至2.24倍（即财政部发行100亿美元债券，认购资金有224亿美元），超低认购率引起了当日股票市场大跌。截止11月9日，今年美国财政部共发行了23期长期（期限超过10年）国债，认购率呈下降趋势，表明境内外投资者认购热情不高。继标普和惠誉之后，11月10日，穆迪也把美国政府信用展望由“稳定”下调为“负面”。
图1 2023年美国长期国债认购倍数趋势
数据来源：美国财政部
美国的经济发展表面上非常好看，但实际上仍存在不少问题。鲍威尔一边高调谈论美国经济成就，一边表示对通货膨胀趋势和货币政策力度缺乏信心，原因可能是经济指标随时会向坏的方向发展。目前，国债收益利率变化现在成为金融市场的风向标，收益率上涨，美国股票就下跌。其实，真正担心利率上涨的应该是财政部长耶伦。她时常谈论美国经济安全，所指的就是财政赤字失控，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但国库空虚，必须大肆举债，终将形成恶性循坏。
美国财政问题也是国际性问题，需要国际间深度合作来解决。2007-2009年金融危机，中日联手买入了万亿美国国债，但现在看来，美国要游说海外买家的难度增大了许多。目前，美国国债主要持有人分别为外国人（30%）、美联储（19%）、养老基金（14%）和共同基金（12%）。外国人不愿意认购新债，国债发行利率肯定会上升。
综合而言，美国通胀势头基本缓和下来了，就业市场降温了，经济增长前景却不太明朗。美国10年期利率变化趋势是目前市场关注的焦点。总体看，美国国债利率市场变动不会太大，目前利率可能处于未来5年的高位，增持美国国债或企业债券是合理的投资选择。
本周将公布的消费价格指数和零售增长会进一步指明物价变化趋势以及消费者的购买能力。从今至年底，宏观基本面较为明朗，美国财政预算之争可能增加市场不确定性，但是美元对主要货币的升值势头会逐步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