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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杭州街头,一辆处于测试阶段的叮咚买菜(DDL)无人车被拍到。官方透露,这款无人车将主要应用于前置仓场景的无人配送任务,特别是针对最后一公里配送及叮咚前置仓间的配货环节。
  叮咚买菜表示,在已经比较成熟的快递配送链路,无人车可以直接进行“无缝替换”。
  据称,目前叮咚买菜在杭州的无人车属于小范围测试,但因为都还是处在前期测试阶段,暂时还没有规模投入使用。但无人车的潜在优势已引发业内关注。理论上,无人车不仅能扩大前置仓的服务覆盖范围,还能在最后一公里运输中提升单趟运力的承载量,从而节省配送员的往返时间与次数,整体提高配送效率。在高峰或特殊时期,无人车有望缓解运力紧张的状况。
  叮咚买菜强调,无人设备的引入并不意味着完全放弃人工服务。相反,他们认为无人设备应与人员协同作业。一直以来,即时配送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正是前置仓及配送员的基层服务。以叮咚买菜无人车为例,即便无人车抵达配送小区门口,仍需配送员接手完成最后100米的配送任务。
  不止于此。不久前的11月6日晚间,叮咚买菜发布了截至9月30日的2024年第三季度财报:总营收65.382亿元,与2023年同期的51.397亿元相比增长27.2%。净利润为1.334亿元,与2023年同期的210万元相比增长6240.6%。不按美国通用会计准则,净利润为1.616亿元,与2023年同期的1550万元相比增长942.0%。
  这是自2022年四季度首次盈利以来,叮咚买菜连续第8个季度盈利,今年也有望继2023年后实现第二个年度盈利。
  看起来,在2021年公司大力裁员并收缩业务规模和版图,叮咚买菜正迎来营收和盈利增长的双丰收,即便公司目前的净利率仍维持较低的仅约2%水平。
  而考虑到人力成本从来都是同城配送和即时物流业的成本支出大头,叮咚买菜试测试无人车,或许正是意图进一步削减最后一公里配送和前置仓的人力成本,以进一步提升盈利能力。
  但与叮咚买菜整体向好的经营态势相比,9月23日,北京丰台长辛店镇叮咚买菜门店仓管员蔡永的意外猝死,无疑显得格外突兀和不协调。
  万人大裁员+强制无薪排休
  2021年12月,叮咚买菜传出裁员消息。当时,一位认证为叮咚买菜员工在社交媒体上透露,叮咚买菜已经开启大裁员,采购50%,算法30%,运营30%,招聘10%-20%,相比公司巅峰时期,员工总数已经少了上万人。叮咚买菜方面回应称,目前公司各项业务均是正常运转状态,个别变动属小范围公司正常组织资源调整。
  在裁员赔偿方面,大多数员工表示,只有N,没有N+1。一位员工称,“已经裁员了,部门一天走了三个同事,电脑都收走了,公司N+1不给,赔偿N,没谈拢。同事准备仲裁了”。
  试用期员工成了重灾区。有员工质疑,叮咚买菜在裁员过程中挑了不少试用期员工下手,还威逼利诱想不给或少给补偿金。“试用期6个月,在最后一个月下手裁员,还想尽量不给赔偿。吓唬不懂法的小白说试用期公司没有给补偿金一说,如果你坚持要补偿金,他们就表示如果走仲裁,要经历3个月至半年以上,很耗费精力,还会让背调、职业履历都变得不好。反正我有同事就这么被劝,然后乖乖自离。”
  另有消息称,此次裁员之后,2022年第一季度结束还有一批。而针对脉脉等社交媒体上叮咚买菜员工曝光的裁员消息,叮咚买菜曾在脉脉上回复称,公司运营正常,无裁员计划和指标。部分岗位根据业务发展需要,正常有序调整。
  实际上,叮咚买菜在大裁员之前就被曝出了强制给前置仓服务站员工排休的消息。
  据媒体报道,叮咚买菜部分履约站点强制配送员排休,甚至出现一个月内强制排休将近半个月的情况。有配送员反映,叮咚买菜对前置仓下达了人效指标,由于部分站点总单量不足,每个配送员又背负了一定绩效工作量,因此叮咚买菜选择将部分配送员强制无薪排休,而休息期间没有底薪。
  一位深圳区域的服务站员工反馈称,刚刚加入时,所在站点有分拣6人、夜班4人、仓管4人、水产4人、配送27人,而现在只剩下分拣2人、夜班1人、水产1人、仓管1人、配送8人。而为了控制人效,提高配送小哥的人均单量,完不成就要强制安排休息。
  “就是为了怕大规模裁员赔钱,强行排休,为了让员工自己离职。”他质疑道。
  主动战略缩减,换取生存空间
  创立于2017年5月的叮咚买菜,2021年6月29日登陆美股,发行价23.5美元,发行规模为370.2万股美国存托股票(ADS),较最初公布的1400万股ADS缩减逾七成。上市次日,叮咚买菜攀上46美元的股价最高点。
  叮咚买菜创始人梁昌霖退役后开始创业,2003年梁昌霖先创办创立母婴社区丫丫网,产品是妈妈帮App,服务于年轻宝妈。2016年,丫丫网被好未来集团收购。
  丫丫网之后,梁昌霖创立了叮咚小区。叮咚小区成立后的四年里,梁昌霖尝试了七八种到家服务,但都以失败而告终。2014年叮咚小区推出送早餐服务,需求量大但客单价低、毛利过低;2015年推出干洗服务,客单价虽然上来了,但耐不住规模小、需求频次低;2016年开始推出代跑腿服务,商业化又成为难题。
  家政清洁、邻里团、送鲜花、小区兴趣班……在尝试了各种家庭生活服务方向之后,梁昌霖发现超过50%的跑腿业务都是代买果蔬,于是在2017年,他选定了家庭买菜,并将“叮咚小区”改名为“叮咚买菜”。
  通过产地直采、前置仓配货和最快29分钟配送到家的服务模式,叮咚买菜为用户提供生鲜消费服务。
  前置仓模式是一种电子商务物流配送模式,其特点是将小型仓库(前置仓)设立在接近消费者的地点,通常是人口密集社区附近。通过大数据,部分商品会被提前前置到消费者附近的仓库里,以达到缩短配送时间、提高配送效率的目的。该模式并不是即时零售领域近期出现的新模式,10年前,前置仓模式曾因高昂的成本和运营难度而备受质疑:前置仓模式保证了履约时间,但却极大地增加了履约成本,因而前置仓模式与生俱来的特点就是高成本、低毛利、烧钱亏损。
  2019-2022年间,叮咚买菜年净亏损分别为18.7亿元、31.8亿元、64.3亿元和8.07亿元,持续处于亏损状态。
  作为生鲜行业的代表企业,和叮咚买菜一样采用前置仓的每日优鲜,已经倒在了2022年,这让叮咚买菜意识到,摸着“每日优鲜”过河的策略已经失效了。
  叮咚买菜开始了策略调整。从过去的运营城市“遍地撒网”,到如今的运营城市“重点培养”。也就是说,叮咚买菜保留了一些有消费力、能让公司实现正向盈利的城市站点,而不断削减一些入不敷出的城市站点,用缩减亏损规模来换取利润回升。
  2022年,叮咚买菜撤出厦门、天津、成都、重庆、中山和唐山等业绩不好的市场,优化广深等地站点布局,并加码江浙沪大本营,将战略中心放在以上海为中心的一二线城市。裁员降本、外包降低履约费用、提高价格等方式,成为叮咚买菜控制成本、提高利润的主要解决方案。
  当然,叮咚买菜将公司服务范围进一步集中化、流水线化,效率提高,平台变大,叮咚买菜的议价能力也进一步提高。
  2021年,叮咚买菜支出72.725亿元,用于租赁费用、物流费用、骑手和工人的外包费用在内的履约费用;2022年,这一部分的费用下降到61.149亿元,同比下降了15.9%。该部分费用占总收入的比重也从2021的36.1%下降到了2022年的25.2%。
  在可控成本中降幅最多的是叮咚买菜支付给外包商的外包费用。2020年,叮咚买菜的外包费用为25.154亿元,2021年该数字高达42.66亿元,2022年的外包费用降低至33.821亿元,外包费用占总履约费用的一半以上,不过呈现出逐渐降低的趋势,比例从2020年的62.2%下降到55.3%。
  外包费用降低,就是砍人员,包括骑手和地推铁军。有数DataVision文章就提到,单个站点的骑手数量从20名骤减为7-8名,配送员被迫艰苦奋斗。而早在2021年四季度,叮咚买菜上海地区骑手日均交付订单量就达到了89.5单,远高于74.8单的平均数。相当于每个骑手每天要多跑15单。
  如今,叮咚买菜在全国拥有1100家前置仓,其主要分布在上海、北京、深圳、成都等消费较高、年轻人较为聚集的地区。虽然从布局广度来说,叮咚买菜的确是收缩了,但没有这种有选择性的“收缩规模”,叮咚买菜也就无法迎来第一个盈利季度。
  连续7个季度盈利,仍挣扎在盈亏线上
  2022年第四季度,在Non-GAAP的标准下,叮咚买菜实现了正向盈利,并持续至今。而2023年,也是叮咚买菜首次实现年度盈利。
  不过,叮咚买菜为了实现盈利,却付出了牺牲营收规模的代价。2023年全年,公司GMV同2022年减少16.3%至219.69亿元,甚至比2021年同期的规模还少7.35亿元。
  2024年第三季度,叮咚买菜实现净利润1.334亿元(约1900万美元),较2023年同期的210万元增长6倍多,环比增长约98.7%;Non-GAAP准则下净利润为1.616亿元(约2300万美元),较2023年同期的1550万元增长9.4倍。
  叮咚买菜2024年第三季度GMV为72.67亿元(约10.355亿美元),较上年同期的56.65亿元增长28.3%,较二季度62.19亿元增长16.865%。
  “江浙沪”地区延续了增长态势,进一步巩固了其的“大本营”地位。三季度,上海、江浙区域的GMV分别同比增长24.5%和40%,其中有13个城市都实现了超50%的年同比增长。在单量方面,上海的单日仓均单量已经接近1700单,江苏和浙江也均超过了1000单。
  这主要源于近一年来叮咚买菜重点在江浙沪地区提高了商品的丰富性和品价比,尤其是休闲百货、乳饮、水果等“茶几场景”品类的扩充,针对性提高了用户渗透率。
  2024年,叮咚买菜还在持续优化江浙沪区域的前置仓布局密度。截至三季度末,叮咚买菜已在江浙沪完成了原定新开80个前置仓的全年目标,并进而将全年目标数量提升至110个。后续,在核心区域的高密度布局也将帮助公司继续优化履约成本和效率。而除了江浙沪,叮咚买菜北京和广深区域也实现了规模的稳定增长,其中北京本季度GMV同比增长14.6%。
  2024年第三季度净利润率为2.04%,较2023年年同期0.03%有大幅提升。但财报显示,叮咚买菜截至2024年9月30日,拥有现金及现金等价物、限制性现金和短期投资为42.969亿元(约6.123亿美元);而截至2024年6月30日,该数字为41.576亿元。不到1.5亿元的三季度增幅,对比2021年全年超64亿元的巨额亏损额,亏损的阴影和可能性就像个紧箍咒,随时可能重新套到头上。
  叮咚买菜2022年实现盈利以来的财务数据(来源:Choice)
  前置仓的猝死仓管员,保险只覆盖工作时间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大幅裁员之后、重新恢复增长的营收额,反映到叮咚买菜前置仓基层工作人员身上,可能就意味着同等时间内的工作量剧增。
  据多家媒体报道,9月23日,北京丰台长辛店镇叮咚买菜门店42岁的仓管员蔡永,被发现在出租房内不幸去世。家属收集材料进行工亡认定,却在确认劳动关系时遇到了难题——蔡永没有与叮咚买菜签订劳动合同,而是与第三方公司杭州云千斗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云千斗”)签订了《自由职业者服务协议》。云千斗表示,阿涛的死亡不适用工伤,也无法证明与公司存在直接关联,但可以出于人道主义赔偿几万元,具体金额可以协商。
  经了解,早在9月19日晚,蔡永就因身体不适,向店长提出请假,但是之后家人和同事都没能再联系到他。
  蔡方家属表示,蔡永逝后,叮咚买菜一直没有主动出面解决,只说他是第三方平台的外包员工。
  家属认为,蔡永的死是“多因一果”:持续通宵、每日超过12小时的工作时间是导致蔡永猝死的重要原因。蔡永家属认为蔡永是叮咚买菜的员工,平台应承担相应责任。但2024年9月30日,蔡永的妻子等亲友第一次与叮咚买菜方谈判时,叮咚买菜表示:蔡永并非平台员工,而是与第三方劳务公司——云千斗签订的合同。
  云千斗相关负责人解释了云千斗、叮咚买菜和蔡永三方之间的关系:云千斗和叮咚买菜签订了承包经营合同,云千斗承包了叮咚买菜一线站点的经营业务,双方是合作关系。站点里的员工与云千斗签订合同,包括配送员、仓管员、分拣员甚至站长。也就是说,蔡永与叮咚买菜没有直接关系,只有劳务合作关系,其死亡不适用工伤,也无法证明与公司存在直接关联,只能出于人道主义赔偿几万元,具体金额再协商。
  蔡永生前工作的门店店长透露,他们其实都不是叮咚买菜的正式员工,而是与第三方签订协议,工作时间一般是长达12个小时。
  云千斗相关负责人强调,云千斗与蔡永等站点工作人员也是合作关系,而非劳动关系。“因为我们与站点工作人员之间签的是《自由职业者服务协议》,不是《劳动合同》。”
  《自由职业者服务协议》中写道:双方按协议建立合作关系,适用于《民法典》不适用《劳动法》;由第三方劳务公司云千斗代合作公司向劳动者支付扣除个人所得税税后服务费用;甲方及平台公司没有为乙方缴纳社会保险和购买任何保险的法律义务,也不承担乙方任何社保福利待遇;乙方自行购买商业保险的,其投保、出险及理赔事宜均由乙方自行处理,与甲方及平台公司无关。
  该负责人表示,“最终保险没有走下来,因为蔡永并非死在工作岗位上,也非工作时间内死亡。警察出具了‘符合猝死’的具体结论,所以我们只能提供少量的人道主义赔偿了。”
  也就是说,蔡永自行购买的保险只覆盖了他的工作时间,不管工作时间多长,工作程度多么辛苦,离开工作岗位后就概不负责。
  劳动关系外包——是人力密集型“科技企业”这些年极其普遍的人力模式。
  不仅发生在叮咚买菜这样的生鲜电商平台,外卖骑手、网约车司机、快递员等职业更是劳动关系外包的“重灾区”。
  讽刺的是,在不知道是蔡永是“外包工”之前,家人如此评价他的工作:叮咚买菜是一家上市公司,他们以此为荣。
  在一些法律人士看来,这种《服务协议》如今随着新业态经济的发展越来越普遍。原本旨在增加劳动者和用人企业灵活用工的《服务协议》,正被许多企业用来“钻空子”,逃避劳动关系当中应该予以劳动者的保障。这个原本旨在提升劳动者和用人企业灵活用工的协议,在实践中却常常被一些企业当作规避法律责任的工具。
  参考前文叮咚买菜的财报,考虑到仅约2%的最新净利润率,叮咚买菜如果不将仓管、骑手等大量人力通过第三方公司解决,仅该部分员工的“三险一金”,很可能就将吞噬掉公司的微薄利润。
  转向无人配送降低成本
  借助无人配送车降低人工成本,或是叮咚买菜的核心解决方案之一。
  同样实行前置仓模式的美团买菜已经在寻找全新的销售方式——布局即时零售“闪电仓”。在美团强大的算法和完备的物流体系之下,2022年美团买菜的业务增速超过30%。
  2023年春节,京东的生鲜业务也开始发力。作为京东到家的重要一部分,京东买菜已经以优质产品打响名号。
  不仅如此,盒马生鲜也在持续探索全新的门店模式和销售模式。例如开出盒马折扣门店(盒马outlet店)来吸引更广大的消费者;高频次推出的盒马新品,和各种品牌进行联名等等,都被认定是盒马抢占生鲜市场的重要举措。
  叮咚买菜作为为数不多的非“互联网大厂”品牌,要如何和大资本支持的京东、美团和盒马等生鲜平台竞争,别出蹊径仍是最重要的出路。
  理论上,无人车的使用可以帮助前置仓扩大服务范围;同时在最后一公里,无人车可以增加单趟运力的承载力(装载量更多);节约配送员往返的次数和时间,提高配送效率;同时帮助增加运力确定性,缓解高峰或特殊时期的运力紧张问题。
  另外,叮咚买菜会将一些消费频次较低、非及时性但比较占据库容的商品,存储在一部分的前置仓中,当有人购买这部分商品,就将订单商品通过仓间配送送至就近的目标站点,再配送至用户手中。考虑到高峰时期的运力资源,这些非高销商品原本会在一天中固定2-3个大时段开启下单。而无人车的加入,可以缓解仓间配送运力,帮助增加这些非高频商品的可下单时间,同时减少人力运输成本。
  从叮咚买菜的表态可以看出,和快递行业用无人车有些不同的是,无人车的价值不仅仅在于物流端,而是会一定程度影响到品类结构的变化。
  叮咚买菜没有提到的一点是,一旦无人车广泛得以应用,人员的进一步裁减,很可能是下一步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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