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特约撰稿王应贵
随着大选临近，全球金融市场都在屏住呼吸关注相关消息。
虽说美国大选对金融市场影响是短暂的，但大选后经济政策调整对美国经济和对外经贸关系的影响可达四年之久。当前，美国股票市场已显疲态；十年期国债收益率自9月16日的3.61%（收盘价）缓慢升至11月1日的4.38%；最新就业报告显示，被一直看好的劳工市场也出现裂痕。这一切表明美国经济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却暗藏风险，谁入住白宫都会遇到棘手的经济挑战。
股票市场指数反映了投资者的信心。过去一周里，标准普尔500指数、纳斯达克、道琼斯30种工业股票指数分别跌1.37%、1.5%、0.15%；过去一个月，标准普尔500指数和道琼斯30种工业股票指数分别跌0.39%、0.71%，纳斯达克指数微涨0.56%。支撑今年股市连创历史新高的重要因素之一是人工智能投资狂潮，但从目前来看，微软云计算业务收入增长低于市场预期，META（脸书）继续追加投资受到投资者冷遇，芯片行业总体表现偏弱。今年以来，标准普尔500指数上涨了20.10%，但一级发行市场却持续低迷；1-10月，美国股票融资额为1878亿美元，低于疫情前正常年份水平。
利率倒挂修复是否意味着经济衰退？
支撑今年股市连创历史新高的另一重要因素就是美联储的减息预期。如图1，美联储9月减息后利率倒挂现象已修复，市场保持着乐观情绪，但美国经济实现了“软着陆”吗？数据表明，美国经济还没有真正“着陆”。以PCE（个人消费成本指数）衡量的核心通货膨胀现维持在2.7%，并没有按美联储预期那样逐步回落至2%。业界有许多人相信，利率倒挂修复之后随之而来便是经济衰退。这种说法不无道理，以往的经济周期或多或少遵循着这一规律。美国历史上曾有过五次国债收益率倒挂修复，其中四次后均发生了严重的经济衰退。
资料来源：英为财情
图1 2020-2024年10月美国10年期和2年期国债收益率变化趋势
最让市场困惑的是十年期国债收益率变化与市场减息预期刚好相反。今年1-10月，美国公司债券发行额超过1.7万亿美元，为历年来的较高水平；1-9月，美国国债发行额达到3.515万亿美元，今年大概率超过2023年全年的3.518万亿美元。如果10年期收益率持续上升，这将增加政府与企业的债券融资成本。
美国联邦政府负债规模如何解决？
根据美国政府负债时钟，目前美国政府负债已经达到35.97万亿美元，也就是说，在不足三个月内，净负债增加近1万亿美元。联邦政府债务负担已严重影响到美国政府国内收支和对外经济关系。从竞选纲领看，两位总统候选人均没有削减赤字规模的打算。特朗普主张继续减税，以刺激经济增长；提高进口产品和服务关税，以增加国库收入；要求盟友增加国防支出，以减少美国国防预算压力；发展加密货币市场，以解决美国庞大债务。显而易见，这些计划可行度较低。例如，其它国家会以同样方式报复美国贸易保护主义。尽管美国共和党一贯主张实行财政约束政策，但在特朗普这里这一做法不太好使。
哈里斯代表加州极左派势力，在她的政策纲要里主张增加富有阶层税收，但真正实施起来会困难重重。总体来讲，她的经济政策里各种补贴名目众多，除了撒钱鲜有新意，因此也不会在意控制政府总负债水平。可以预见，不管谁入主白宫，美国政府负债还会继续扩大，成为经济发展的“毒瘤”。
美国就业市场似乎没那么强劲
如图2，美国就业市场前景开始暗淡。诚然，10月新增就业岗位大幅下滑受短暂因素影响，如波音公司工人罢工、飓风冲击，但整体状况实在乐观不起来。10月，美国新增就业1.2万人，为2021年1月以来的最低水平。如此看来，美联储此前的担忧并无道理。
美国政府一直在推行鼓励制造业回流的政策，但现实很骨感，被誉为美国制造业皇冠的波音公司和英特尔先后陷入经济困境。10月，美国制造业裁员4.6万人，几乎波及到所有生产部门；服务业裁员面扩大，其中管理及配套行业裁员4.9万人，以前的就业大户—休闲与款待业裁员4千人。在新增就业岗位的行业中，医疗服务增加5.23万个岗位，餐饮业仅6400人，政府部门增加了4万个就业岗位。
如果就业市场低迷延续下去，美国经济很快就可能陷入衰退，因为就业增长是经济增长的基石。两位候选人却没有亮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因为他们的基本假设是经济增长会依然保持强劲势头。特朗普坚决主张限制移民，甚至要把国内一些无正当身份的境外人员遣送出境。哈里斯则主张区别对待，但基本上支持移民政策。一旦国内就业市场出现问题，他们会收紧移民政策，以保护国内就业市场，这无疑会增加就业成本。
从美国第三季度经济增长来看，尽管形势较为乐观，但仔细解读却能发现一些问题。按年率计算，三季度美国GDP增长2.8%，个人消费、私营部门国内总投资、净出口、政府总消费与总投资分别贡献了2.46%、0.07%、-0.56%、0.85%。换言之，个人消费贡献占比为87.23%，私营部门国内总投资较为萎靡，净出口拖了后腿，政府部门贡献占比为30.36%。个人消费增长取决于就业增长与个人收入增长。就业市场降温必然影响整个经济。GDP数据较为滞后，就业市场状况却动态反映经济实况，因此也更具有参考价值。
如果经济衰退，首先出来救场的一定是美联储，而减息是唯一的法宝，政府财政政策也会发挥一定作用。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政府负债会加速扩大。根据最新就业报告，预计美联储会在11月7日的例行会议结束后(北京时间11月8日凌晨3点)宣布减息25个基点。
资料来源：美联储圣路易斯分行
图2 2021-2024年10月美国新增就业趋势变化
美国大选后经济政策调整与影响
不管谁当选，国会控制权尤为关键，否则当选总统的国内经济政策处处被国会掣肘。按美国选举政治常理，控制白宫的政党可能会失去对参议院或众议院的控制权，或两院控制权，以便充分发挥制度的制衡作用。在对外事务上，俄乌冲突、中东问题、美国与盟友关系、世界经济与金融秩序、关税政策、移民政策、环境保护等诸多问题需要总统决策。特朗普担任过总统，其国际问题的处理方式已被国际社会所熟知，而哈里斯却是新手，是否部分或全部继承拜登政策仍是个谜团。
在经济问题上，如果当选总统所在的政党失去对国会的部分或全部掌控，如果新总统要推行新的经济政策，他和所在党的国会领袖必须寻求另一政党的支持，或者说两党达成妥协，否则经济政策会被国会实权派束之高阁。民主党在参议院有微弱的优势，共和党在众议院有较大优势，但是大选后的局面完全是个未知数。众多的经济问题中，能源政策调整颇受关注。特朗普会取缔对传统能源行业限制，而哈里斯可能会萧规曹随。美国国会2017年通过的减税与就业法案（TCJA，Tax Cuts and Jobs Act）将于2025年到期，是否延续是美国最大的经济问题之一。围绕新法案的产生会在政府和国会之间引发激烈的争吵。一旦经济衰退，当选总统可操作的政策空间不大，毕竟财政赤字已困住了政府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