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
随着美国消费者通胀预期重新攀升，美联储的烦心事又多了一分。
当地时间5月13日，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发布的4月消费者预期调查报告显示，美国民众普遍认为未来几年通胀压力将更大。消费者一年期通胀预期从3月的3%上升至3.3%，为去年11月以来的最高水平，三年期通胀预期从3月的2.9%放缓至2.8%，五年期通胀预期从3月的2.6%走高至2.8%。与此同时，对房价上涨速度的预期升至3.3%，创下2022年7月以来的最高水平，此前连续7个月一直为3.0%。
中国银行研究院研究员曹鸿宇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近期美国通胀压力反弹，年内通胀预期经历多次上下反复，房租和能源价格是当前美国通胀反弹的主要推手，同时服务价格压力也未见明显缓解。
需要警惕的是，通胀预期存在自我实现的风险，公众越相信通胀不会下降，通胀就越有可能变得根深蒂固，美联储抗通胀“最后一英里”的崎岖程度远超预期。
通胀预期不降反升
纽约联储的调查并非个例，美国消费者通胀预期升温已经得到印证。
密歇根大学5月消费者调查显示，在消费者担心生活成本上升和失业的背景下，1年期通胀预期初值为3.5%，为6个月以来的最高水平，大幅高于预期的3.2%，4月为3.2%。5年期通胀预期初值为3.1%，也高于预期的3%，4月为3%。
此外，美国5月密歇根大学消费者信心指数初值降至67.4，大幅不及预期的76，也远低于前一个月的77.2。密歇根大学消费者调查主任Joanne Hsu表示，消费者信心在连续三个月几乎没有变化后，今年5月回落了约13%，这一下降在统计上是显著的，信心指数降至大约6个月来的最低水平。
与此呼应的是，纽约联储调查也显示，消费者预计汽油、食品、医疗、大学教育和租金的价格将加快上涨，对劳动力市场的看法开始恶化，收入增长预期下降，失业率上升的可能性提升。如果失去了目前的工作，受访者对自己找到新工作的信心也在下降。
富达国际全球解决方案与多元资产主管Henk-Jan Rikkerink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通胀将比预期更加棘手。鉴于强劲的经济增长、低失业率、服务业粘性、宽松财政政策，目前要将通胀率降至2%会有点困难，顽固通胀意味着美联储第一次降息比许多人认为的要更迟。从更长远的角度考虑，由于脱碳、全球化逆风等结构性因素，未来5年或10年的通胀率将略高于以前。
从目前来看，Rikkerink认为美国经济不着陆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当前市场定价表现，当前市场普遍倾向经济软着陆预期，从近期风险资产的表现中可见一斑。如果美国经济继续朝向不着陆的情况发展，市场仍然会忽视由此导致的加息可能性。
5月14日，美国银行发布的全球基金经理月度调查显示，今年5月，出于对美联储即将降息的预期，投资者的风险偏好已达到2021年11月以来的最高水平。82%的受访者预计美联储将在下半年降息，78%的受访者认为未来12个月不太可能出现经济衰退。
在资产配置方面，现金占管理资产的比重从前几个月的4.2%降至4%，这也是三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股票敞口则上升至2022年1月以来的最高水平，这些变化也反映出投资者信心非常强劲。目前基金经理们“最拥挤”的交易依旧是做多美股“七巨头”，“做多美元”是第二大热门交易。
尽管经济衰退可能性较小，未来经济形势仍存在下行风险。消费者信心会影响经济增长，悲观的情绪会抑制支出水平，从而影响经济复苏，乐观的消费者情绪则有助于未来经济。纽约联储预计，未来3个月无法偿还最低债务的消费者比例将达到新冠疫情暴发以来的最高水平，而美国消费者一直是美国经济的“中流砥柱”。
抗通胀之战阻力重重
随着美国4月CPI报告公布在即，美联储货币政策路径迎来关键指引。
BMO Capital Markets美国利率策略主管Ian Lyngen表示，从现在到年底，CPI数据对于美联储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这项数据要么将证实抗通胀“最后一英里”会非常艰难，要么标志着去年下半年通胀趋于放缓的趋势将重新恢复。
在方正证券研究所副所长、首席宏观经济学家芦哲看来，美国4月CPI同比增速料将回落，但仍然偏高，4月CPI中需要特别关注二手车价格、核心商品通胀、居住通胀和健康保险通胀四点内容。
一是二手车价格是否加速下跌。历史经验显示，Manheim二手车指数领先二手车通胀约2个月，这一关系在同比增速口径下更明显。依次推演，4月CPI二手车分项应出现进一步回落。芦哲表示，近期CPI二手车分项与Manheim二手车指数出现了“劈叉”现象，这或与美国劳工统计局（BLS）更新了二手车的编制方法有关。从今年1月开始BLS对于二手车样本的行驶里程数从年度更新改为月度更新，这对样本折旧价格的计算将产生技术性扰动。
核心商品通胀是否进一步回落也需要关注。3月剔除二手车的核心商品通胀环比录得-0.04%，终结了1～2月连续环比回升的走势，从供需角度分析，芦哲预计该数据4月或加速回落。需求端，已公布的4月非农数据显示经济需求从1～3月的高增长中有所放缓；供给端，纽约联储编制的全球供应链压力指数从3月的-0.27进一步下行至-0.85，为2023年8月以来新低。
居住通胀增速是否加速回落备受关注。历史经验显示，CPI居住通胀滞后房价约16个月。芦哲预计，居住CPI同比增速料将持续回落至9月，并于此后触底后反弹。如果居住CPI延续0.4%的环比增速，则4月居住CPI同比增速预计从5.65%回落至5.61%。
此外，健康保险通胀编制方法更新后，是否会更快反弹？芦哲分析称，4月开始健康保险将从之前的使用年度数据改为使用最新2023年上半年数据计算并进行相应的平滑处理，这意味着数据的及时性将有所提升。根据美国保险专员协会（NAIC）的报告，2023上半年健康保险行业的留存收益（CPI项目将其视为提供保险服务的成本）有所提升，这或许意味着接下来健康保险CPI分项存在进一步上行的空间。
整体而言，目前美联储抗通胀之战有利和不利的因素均有，短期内通胀仍难回到2%的目标。
曹鸿宇表示，美国通胀近期出现一些有利信号。领先指标显示美国租金增长压力有所放缓；劳动力市场紧张问题也有所好转，调查显示目前仍有空缺职位的企业占比和空缺职位率已经降至疫情前水平，工资增速亦有所趋缓，4月时薪环比增长0.2%。房价和劳动力价格压力的放松有助于改善美国通胀问题。但与此同时，受地缘政治风险上行、美国大选临近等因素影响，美国市场可能面临新的供给侧冲击，如果能源价格意外上涨、美国提出对外加征高额关税等，或使抗通胀进程遭遇新的风险。通胀回归2%的目标还为时尚早。
鉴于通胀下行之路更加崎岖不平，美联储降息时点也在推迟，利率“更高更久”或成为现实。曹鸿宇对记者分析称，通胀持续超预期使美联储面临更加复杂的处境，近期美联储内部对货币政策决策的意见分歧有所升温，部分票委提出年内不降息的选择。面对当前形势，美联储被迫维持高利率环境，需要等待更多数据信号确定货币政策调整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