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美联储降息“姗姗来迟”之际，经济压力更大的欧洲央行已经“先行两步”。今年6月欧洲央行已经开启降息周期，成为加拿大央行之后第二个降息的G7央行。在7月“按兵不动”后，9月欧洲央行再度降息。
当地时间9月12日，欧洲央行公布利率决议，将存款机制利率下调25个基点，主要再融资利率和边际贷款利率下调60个基点，非对称降息旨在通过调整存贷款利差确保缩表时市场状况可控。此次降息后，主要再融资利率、边际贷款利率和存款机制利率分别为3.65%、3.90%和3.50%。
对于降息举措，欧洲央行表示，基于管理委员会对通胀前景、潜在通胀动态和货币政策传导力度的最新评估，现在采取进一步措施缓和货币政策限制程度是合适的。
接下来具体的货币政策路径仍不明朗。欧洲央行表示，尽管投资者预计到今年年底欧洲央行还将进一步放松货币政策，但欧洲央行不会预先承诺未来几个月的具体利率路径，管理委员会将继续遵循依赖数据和逐次会议的方式来确定适当的限制水平和持续时间。
鉴于欧洲央行没有释放连续降息信号，市场将此视为“鹰派”降息。中航证券首席经济学家董忠云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这是欧洲央行尝试在通胀与经济之间建立新平衡的结果，这从欧洲央行上调今明两年核心通胀预测，同时下调今后三年经济增长预测上也有所体现，货币政策需要在防范通胀再次抬头风险与防范经济衰退风险之间进行取舍与权衡，这也同时解释了欧洲央行7月的按兵不动以及为何拒绝给出未来清晰的政策路径。正如欧洲央行所言，未来政策走向将“依赖数据”“逐次分析”，采取相机决策的方式，通胀与经济表现将继续作为主导未来市场预期的要素。
虽然金融市场已经完全消化了欧洲央行12月再次降息的预期，但10月是否降息仍是未知数，只能等待经济数据来吹散迷雾。
经济压力推动再次降息
在欧洲央行再度降息背后，疲软的经济是关键原因。
9月6日，欧盟统计局公布欧元区二季度GDP终值，第二季度欧元区GDP环比增长0.2%，低于初值和预期的0.3%；同比增长0.6%，符合预期。今年第一季度，欧元区GDP环比增长0.3%，同比增长0.5%。受制造业拖累，德国第二季度GDP下滑，这也是欧元区经济疲软的关键原因。
与此呼应的是，S&P Global与汉堡商业银行 (HCOB) 公布的数据显示，欧元区8月制造业PMI初值为45.6，低于7月的45.8，创8个月新低；服务业PMI为53.3，高于7月的51.9。“欧洲经济火车头”德国表现更差，8月制造业PMI为42.1，低于预期的43.3；服务业PMI为51.4，也低于预期的52.3。
在中泰证券研究所政策团队首席分析师杨畅看来，经济指标提示欧元区经济前景存在风险，欧元区通胀回落，9月议息会议成为降息的合适窗口。9月货币政策声明仍提到“由于工资继续高速上涨，通胀仍然很高”，但相比6月添加了表述：“劳动力成本压力正在缓和，利润状况缓冲了工资上涨对通胀的影响；融资条件仍然受到限制，经济活动仍然低迷，反映出私人消费和投资疲软”，限制性政策驱使通胀逐步缓解，但在经济活动上的弊端显现，政策制定对于经济的考量有所上升。
欧洲央行还下调了经济增长预期，目前预计今年欧元区GDP将增长0.8%，低于三个月前预计的0.9%；预计2025年GDP增速为1.3%，此前为1.4%；预计2026年GDP增速为1.5%，此前为1.6%。
需要警惕的是，未来制造业的困境可能扩散。法国兴业银行分析师Anatoli Annenkov表示，在最近的数据中，最令人担忧的是欧元区企业信心减弱，服务业似乎也处于不稳定状态。第二季度，欧元区缺乏内需，制造业的疲软可能会蔓延并开始对原本强劲的劳动力市场产生更大的影响。
董忠云分析称，相较于美联储，欧洲央行面临的经济风险和挑战可能更大，这使得欧洲央行更早开启降息，但考虑到汇率和全球资金流动的约束，后续欧美在降息节奏和最终降息幅度上预计不会形成过大的差异，欧洲央行相较于美联储很难体现出显著的“独立性”。
核心通胀压力阴霾笼罩
尽管经济疲软，但在核心通胀压力下，欧洲央行无奈“鹰派”降息。
欧盟统计局数据显示，欧元区8月调和CPI环比增长0.2%，高于7月的0%。8月调和CPI同比增长2.2%，低于7月的2.6%。剔除食品和能源后，8月核心调和CPI同比增长2.8%，低于7月的2.9%，但处于相对高位。
更糟糕的是，由于工人工资大幅上涨推高了通胀率，8月欧元区服务业通胀率升至4.2%，为去年10月以来的最高水平。近一年来服务业通胀率一直徘徊在4%左右，7月为4%。
因此，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在新闻发布会上对未来行动几乎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只是重复称，欧洲央行坚持依赖数据、逐次会议逐次分析的决策方法，没有预先承诺。因此，市场将这次视为“鹰派”降息。
在欧洲央行利率决议公布前，美国银行原本认为，欧洲央行在降息的同时，会为快速、连续降息定下鸽派基调。但欧洲央行占多数的鹰派官员表示，劳动力市场仍太热，欧洲央行不能坐视不管，顽固的服务业成本表明，潜在的价格压力加大了通胀可能再次飙升的风险。
尽管欧元区经济增长正面临下行风险，但拉加德表示，只要有需要就会保持足够的限制性，将把货币政策的限制性保持足够长时间。
通胀前景方面，欧洲央行预计，今年整体通胀率为2.5%，明年为2.2%，与6月预测持平，但高于欧洲央行2%的目标。由于服务业通胀居高不下，未来两年核心通胀预期被上调，欧洲央行预计今年核心CPI增速为2.9%，此前预计为2.8%；2025年核心CPI增速为2.3%，此前预计为2.2%。
欧洲央行还提醒，今年余下时间通胀可能再次上升，部分原因是之前能源价格的大幅下跌将不再影响通胀率同比涨幅，但通胀率应该会在明年下半年触及目标水平。
Quilter Investors投资策略师Lindsay James分析称，欧洲央行9月降息肯定会让消费者和企业松一口气，这可能会帮助欧洲大陆走向更好的经济复苏，但欧洲央行今年是否会再次降息仍有待观察。与其他央行相比，欧洲央行的回旋余地要小得多。10月进一步降息并非完全不可能，欧洲央行将一如既往地严重依赖接下来的数据。
货币政策路径迷雾重重
通胀放缓但难言胜利，经济前景蒙阴，欧洲央行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
对于10月会议会否降息，拉加德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她认为要一直保持到限制性达到足够水平，因为欧洲央行的目标是让通胀及时回到目标。
在拉加德的新闻发布会之后，市场减少了对下个月欧洲央行降息的押注，预计10月降息的可能性仅为20%，而利率决议公布前约为40%。“鹰派”利率决议推动了欧元区国家国债收益率走高，欧元兑美元上行，美元指数走低，推动国际金价再创新高。
需要注意的是，欧洲央行管理委员会的官员们尚未排除在10月17日议息会议上降息的可能性，鉴于欧元区经济增长面临下行风险，欧洲央行官员们希望在10月的会议上保留降息这一选项。一些欧洲央行官员认为，经济衰退风险正在上升，高利率目前对经济增长的限制远远超过了需要的程度，这加大了通胀可能低于目标的风险。
对于接下来的利率路径，杨畅分析称，今年欧洲央行在10月、12月还有两次利率决议，欧洲央行依旧未在本次决议对特定利率路径作出预先承诺，当前市场主要预期欧洲央行10月暂停降息，12月再进行一次25基点的降息，但并未完全排除10月降息的可能性。
一些机构认为，12月开始欧洲央行可能会连续降息。高盛首席经济学家Jan Hatzius预计，由于欧元区经济增长疲软，欧洲央行将以比先前预期更快的速度下调利率。欧洲央行将从今年12月份开始连续降息，而不是每隔一次会议降息一次，并将欧洲央行的终端利率预测下调了0.25个百分点至2%。
展望未来，杨畅认为，欧元区工资增速回落、劳动力压力缓解、消费信心低迷，核心通胀反扑空间不大，经济下行压力更需要被重视，在地缘冲突等因素不超预期抬升能源价格的情况下，需要更加关注欧洲央行超预期连续降息的可能。预计年内欧洲央行将进一步降息25—50个基点，警惕欧元兑美元表现弱于预期的可能，后续还需要对欧洲以及美国经济着陆情况进一步跟踪。